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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01920037】案发后在家等候处理应认定为自动投案
文/李风林
【裁判要旨】
互殴案件发生后，在被害人伤情尚不明确的情况下，被告人始终在家等候处理，并配合公安机关调查，应认定为自动投案。到案后如实供述的，依法构成自首。
□案号 一审：（2016）闽08刑初54号 二审：（2018）闽刑终136号
【案情】
公诉机关：福建省龙岩市人民检察院。
被告人：邱福财。
龙岩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：被告人邱福财与被害人邱兴旺（殁年62岁）在上杭县白砂镇樟黄村沃森木材加工厂上班。2016年4月25日下午，邱福财将自家的湿笋干带到加工厂烤房内供烤，邱兴旺因此与邱福财发生争执，后用拳头互殴。被劝开后，邱兴旺拿铁锹，邱福财拿小木凳、木板皮等再次互殴。邱兴旺头部、耳朵等部位多处受伤、流血，后住院治疗，于同年5月7日救治无效死亡。经鉴定，被害人邱兴旺系钝物作用于头部致颅脑严重损伤，最终因呼吸、循环衰竭死亡。被告人邱福财于2016年4月25日被传唤到上杭县公安局白砂派出所接受调查询问后回家等候处理，4月29日被上杭县公安局传唤到案。
另查明，审理期间，邱福财与被害人邱兴旺家属达成赔偿谅解协议。
【审判】
龙岩中院审理认为：被告人邱福财故意伤害他人身体，致一人死亡，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。邱福财到案后能如实供述其主要犯罪事实，系坦白，依法可以从轻处罚。鉴于本案事出有因，双方在争执过程中引发互殴，且邱福财已与被害人家属达成赔偿协议，按协议支付了全部赔偿款，并取得谅解，可以对邱福财酌情从轻处罚。龙岩中院依法判决被告人邱福财犯故意伤害罪，判处有期徒刑10年。
一审宣判后，被告人邱福财提出上诉称：案发后，其没有外逃和逃避，找了村支部书记、村委会主任反映情况，并随时配合公安机关调查，主动去医院探望，有投案自首意愿，应认定为自首，请求从轻、减轻处罚。
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认为：上诉人邱福财的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。其案发后主动向基层组织报告，配合公安机关调查，并在家等候处理，到案后能如实供述其主要犯罪事实，系自首，依法予以减轻处罚。遂依法判决：上诉人邱福财犯故意伤害罪，判处有期徒刑8年。
【评析】
本案争议焦点是被告人行为是否可以认定为自动投案。第一种观点认为，被告人行为符合自首的立法精神，可以适用司法解释“其他符合立法本意，应当视为自动投案的情形”，到案后如实供述，依法可以认定为自首。第二种观点认为，上诉人系在家中被公安人员传唤到案，不符合自动投案的条件。虽然案发后一直在家等候，但系因为案件情况不明。虽然向村委会报告，但不符合司法解释规定的向基层组织投案的情形。虽然到案后如实供述，但不能认定为自首。
笔者认为第一种意见是正确的。
一、对自动投案的理解与适用
关于对自动投案的理解，最高人民法院先后出台了《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（以下简称《自首和立功解释》）、《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若干具体问题的意见》（以下简称《自首和立功意见》）。根据1998年出台的《自首和立功解释》规定，自动投案，是指犯罪事实或者犯罪嫌疑人未被司法机关发觉，或者虽被发觉，但犯罪嫌疑人尚未受到讯问、未被采取强制措施时，主动、直接向公安机关、人民检察院或者人民法院投案。这是典型意义上的投案。还规定了视为自动投案的情形，如犯罪嫌疑人向其所在单位、城乡基层组织或者其他有关负责人员投案的；犯罪嫌疑人因病、伤或者为了减轻犯罪后果，委托他人先代为投案，或者先以信电投案的；罪行未被司法机关发觉，仅因形迹可疑被有关组织或者司法机关盘问、教育后，主动交代自己罪行的；犯罪后逃跑，在被通缉、追捕过程中，主动投案的；经查实确已准备去投案，或者正在投案途中，被公安机关捕获的，应当视为自动投案。并非出于犯罪嫌疑人主动，而是经亲友规劝、陪同投案的；公安机关通知犯罪嫌疑人的亲友，或者亲友主动报案后，将犯罪嫌疑人送去投案的，也应当视为自动投案。
2010年出台的《自首和立功意见》进一步规定，犯罪嫌疑人具有以下情形之一的，也应当视为自动投案：1.犯罪后主动报案，虽未表明自己是作案人，但没有逃离现场，在司法机关询问时交代自己罪行的；2.明知他人报案而在现场等待，抓捕时无拒捕行为，供认犯罪事实的；3.在司法机关未确定犯罪嫌疑人，尚在一般性排查询问时主动交代自己罪行的；4.因特定违法行为被采取劳动教养、行政拘留、司法拘留、强制隔离戒毒等行政、司法强制措施期间，主动向执行机关交代尚未被掌握的犯罪行为的；5.其他符合立法本意，应当视为自动投案的情形。
从上述司法解释精神看，自动投案的认定标准确有扩大趋势。笔者认为，从宽并不意味着司法可以任性而为，在认定时必须符合自首的立法本意，特别是依照兜底条款认定自动投案的情形，更应慎之又慎，不能随意解释。
二、对本案被告人是否构成自动投案的审查认定
本案中，被告人邱福财案发后明知他人报案，仍在现场等候处理，被公安机关带回办案机关后也做了如实供述。如果公安机关当即对邱福财采取强制措施，并对本案立案侦查，根据《自首和立功意见》的相关规定，认定邱福财构成自动投案本没有争议。
本案的特殊性在于公安机关并没有当即立案，却让邱福财先回家等候处理。次日，根据被害人本人的报案才对本案立案侦查。邱福财是在被害人开颅手术后次日，被公安机关从家中带走归案的。这也是一审判决没有认定其自动投案的主要依据。然而，案发当天没有立案的理由是：双方系互殴，均有受伤，公安机关遂让邱福财先去治疗并在家等候处理。与此同时，被害人邱兴旺也前往医院接受治疗，且系自行坐车前去的，这是公安机关没有立即将本案列为刑事案件侦查的主要原因。被害人邱兴旺到医院后，医生根据CT检查情况，认为被害人没有手术指征，且神志清醒，应答自如，认为没有生命危险，遂进行保守治疗。在被害人伤情还不明确的情况下，邱福财始终在家等候处理，积极配合公安机关调查，并向当地村委会报告请求村委会出面调解，积极筹措医疗费支付给被害人用于治疗。保守治疗三日后，邱兴旺昏迷，CT显示邱兴旺左侧额颞顶部硬膜下血肿，方决定开刀手术。手术后次日，即邱福财到案当天，邱福财明知被害人前一天已经手术治疗，仍在家等候处理，没有逃避侦查。到案后其也供述当时有准备前去投案，还没来得及去即被公安机关到家中将其带走。
虽然被告人邱福财系在家中被公安人员传唤到案，不是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，也不符合向基层组织投案的情形，但纵观全案，被告人邱福财始终没有逃避侦查，在案情不明情况下，始终在家等候处理，配合公安机关调查，并请求基层组织出面调解，本案最终也取得被害人亲属谅解，其行为契合我国自首制度中关于自动投案的立法本意，应当作出对被告人有利的解释，认定为自动投案。邱福财到案后能如实供述，依法构成自首。二审据此认定邱福财构成自首，并依法予以减轻处罚，是正确的。
（作者单位：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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